金雕

故事遇辞头上的簪子,是并蒂莲给长房孙

发布时间:2024/12/20 15:57:05   

文老被打断了话,也只得将话憋了回去,变了变神色,同老太太一起慈爱地看向遇辞。

就这么一眼,他也瞧见了遇辞发间的簪子。

傅家祖上传世的两件物品都是玉簪,一件是及笄礼,一件是新媳礼。

傅家长房无女子小辈,这唯一一件及笄之礼便传给了遇辞,众人都是知道的。

所以文老在看第一眼时还不确定,复又细细看了第二眼,才确定那不是及笄簪,簪头的并蒂莲,那是长房子媳的新媳礼才有的规格。

遇辞对两位长辈的滞怔都丝毫没发觉,只看见了面前放着的一盘红烧狮子头。

老太太平时除了苏陵菜,还喜欢吃淮扬菜,这些菜式在海州很少能吃到地道的。

狮子头个头比较她,平时她自己吃不完一个,都是和祖奶奶一人一半。

想到这,她看了眼老太太的碗,苏岚早就十分殷勤地帮忙夹满了。

傅则奕正同遇海城说话,浅浅偏了下眸子,而后拿起了面前箸枕上的公筷。

遇辞还在纠结要不要夹,面前就忽然伸来双金雕红檀的木筷,轻轻夹起一颗狮子头,放入了她的餐碟中。

她愣了愣,转头看向身旁。

傅则奕偏眸看了眼,确保狮子头放入了她的餐碟,才放下筷子,继续偏头看向正在同他说话的遇海城。

他以为她夹不起来。

意识到这一层面后,遇辞怔了几秒。

瞧了瞧碟子里这个油亮亮,看起来很诱人的大丸子,她咽了咽口水。

算了,大不了别的菜不吃了。

练舞这么多年,在饮食上她一直比较自觉,有时候需要表演,都会坚持好久不吃碳水。

拿起筷子,刚将狮子头平均夹成两块,手边就忽然递来只餐碟。

龙泉的青瓷碟,花纹复古。

她愣了一下,捏着筷子转头看去。

傅则奕已结束同遇海城的交谈,也偏头看向她。

满厅觥筹交错,灯火晃耀,他润亮的目光静静停驻于她眼底。

低低道了声:“另一半给我。”

遇辞忽地愣怔了一下,须臾才缓慢地点了点头,应:“哦。”

正欲将分好的另一半夹过去,看了眼手里拿着的私筷,踌躇了半晌。

虽然她还没放进嘴里,但好像还是不符合礼节,于是又将私筷放下,拿起箸枕上的公筷,夹起一半狮子头,放进了他的餐碟里。

傅则奕的目光在她侧脸上停驻了一瞬,缓缓收回。

*

用完餐,遇辞又与傅则奕一同送了客。

昨日留宿的远亲今日也要走。

宾客渐渐离去,前一秒还热热闹闹的园子也慢慢静了下来,只余家丁忙前忙后地收拾整理。

遇海城与乔月影今晚不走,住在遇宅,遇辞本想去送,乔月影说是走夜路,不让她跟去。

文老是最后走的,由傅城亲自去送。

几人走至门前,文老步子稍顿,先是瞧了遇辞一眼,而后又瞧了傅则奕一眼。

遇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像对其余长辈一般,低声叮嘱:“您慢走,夜路注意脚下。”

文老神色微顿,继而又深深看了傅则奕一眼,傅则奕微微颔首,“您慢走。”

文老默了默,终是什么都没说,抬脚迈出了门槛。

*

送走所有宾客,珅伯领着家丁来锁园门,遇辞同傅则奕从门外跨进来。

珅伯默默瞧了二人一眼,笑了声,忙活着上钥去了。

从庭前小石阶走下去,傅则奕步子有些快,领先了遇辞几步之距。

在快走至前厅时,他忽然停下了步子,转身看过来,唇微动,像是有话要说。

可就在同一时刻,他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欲言又止,只得拿起手机,接了电话,先行穿过前厅,往正厅走去。

遇辞看了眼那抹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背影,犹豫了片刻,决定先去西园陪老太太聊会儿天,这两天忙着寿辰的事情,几乎没跟她老人家好好说几句话。

遇辞到西园时老太太刚更完衣,悄悄从门边探出个小脑袋,往屋里看了看。

老太太坐在小轩窗旁,朝这边瞧了眼,“进来吧,今儿怎么没忘记要过来了?”

话语虽是责问,但语气却是丝毫听不出责备。

遇辞嘿嘿笑了两声,从门后走出来,“我昨天来了的,您睡下了,早知道我就该给您拽起来,听我说话!”

说着,走至老太太身边,抱着她的脖子撒娇似的蹭了两下,“您真是记仇!”

老太太满脸和蔼的笑容,拍了拍她的手背,“客人都送走了?”

点了点头,“嗯,小叔好像有事,可能得等会儿才能来您这边了。”

其实傅则奕近年已经很少晚上休息前来西园陪老太太说话了,他忙,时常结束时早就过了老人家休息的时间,于是也只在得空时会来。

遇辞离开裕园也有两年多了,自然不知道这些,老太太倒也没解释。

秦姨端了方小圆杌放在遇辞身后让她坐,随后便挨个去点屋内的灯盏。

现如今电器化发达,老太太却还喜欢用古典油灯,滴上一两滴花香精油,焚燃时满屋子都染上香气。

今晚燃的晚香玉,气息馥郁幽静。

烛火忽闪,一片暖光祥和。

老太太静静瞧了遇辞半晌,又缓缓将视线移至她发间的簪子上。

而后低低唤了她一声:“小辞。”

遇辞抬眸,“嗯?”

老太太看着她,微微扬起唇角站起身对她招了招手,低声道:“过来,祖奶奶给你看样东西。”

遇辞有些不明情况,但还是跟着站了起来,笑嘻嘻问:“是什么好宝贝呀!”

老太太没作答,领着她走去屋角的小书房,而后拿起书案上的一盏手持灯,去书架上找东西。

一排细细寻下来,从中抽出了一本皮面的“书”。

书很厚,看起来也很重,遇辞赶忙伸手去接,而后才发现这不是书,是一本相册。

托在手里很厚实,难以想象里面究竟存放了多少相片。

她有些疑惑,“祖奶奶,这是?”

老太太将灯盏放下,在书桌后坐了下来,笑着道,“家里的相册。”说完,抬眼瞧了她一眼,又道:“给你看看则奕小时候。”

遇辞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眼手里这本厚重的相册,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比刚刚更重了。

“来,坐下来。”老太太笑着招呼她,“这都是老相册了,我也有好些年没翻过了。”

遇辞顿了顿,应了声:“好。”

随后便捧着相册,在老太太对面坐了下来。

虽是老相册,但养护得很好,除了封页边角有些磨损,其余都是完好的。

在翻开封页前遇辞现实抬眸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老太太,得到点头的示意后她才缓缓翻了开来。

本以为前面会有些傅家的老照片,没想到第一页就是傅则奕的个人相册页。

但都是些证件照,小小的一寸,按照年龄增长规整地排列了一整面。

遇辞的目光微微顿了顿,在看到第一张,他还是孩提时的模样时,弯唇笑了起来。

他好像从小时候就是很周正的长相,只是幼儿时期脸部轮廓不会太清晰,带着点幼态的可爱感,穿着正规的小西服,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镜头。

每张照片底部都有留白,用黑色签字笔写上“则奕xx岁生辰日留念”。

这是他每年生辰的留影。

她笑了声,低低道:“小叔怎么小时候都不怎么爱笑啊!”

都没有一张是笑得特别开的,全都是很浅很浅,和他现在一样。

直到,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则奕八岁生辰日留念”。

这张相片下的字迹变了,与前几张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而从这张开始,他便没再笑过。

遇辞的指尖顿了顿。

那年,傅傅父母意外离世,这应该,也是他在国内拍的最后一张照片,那之后就是十余载的异国旅居生活。

那时候的他五官已经有些长开了,是个英俊的小少年。

遇辞的目光在他没有一丝笑意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看向了下方留白上的字。

遒劲有力,和她昨晚在水榭里看到的楹联上的字迹一样。

应该是出自祖爷爷之手。

那就是说——

想到这,她往上看了看。

前面那些相片下的字迹,应该是是出自他父亲之手。

光影晃动间,遇辞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吸了吸微微发酸的鼻腔,转动视线继续往下看。

八岁之后,他的照片基本都是从国外寄回来的,边角上会有印着英文影楼名的logo。

指腹一一划过,从八岁到二十二岁。

看着他一点点褪去稚气,一点点长成成熟的大人。

最终,她划动的手指在他十八岁生辰那日的照片上停了下来。

干净的白衬衫,系得规整的领带与熨贴的西装。

而这一张下的字迹又换了,换成了老太太的笔迹。

一个分界点。

在这之前,他所有的照片里都是戴的领结,从这张照片开始,领结换成了领带。

领结与领带。

少年与男人。

眉眼英挺,帅气到惹人注目、难忘。

在这一刻,遇辞眼中的水汽积蓄到顶峰。

她想起她迈入青春期时,母亲一一耐心教她梳头发,教她女孩子需要注意的一切一切。

那是谁教他的呢?

是谁教他系领带,教他使用剃须刀。

老太太坐在对面,静静瞧了她少顷,也跟着低低叹了声。

似是受到这声叹息的影响,遇辞赶紧吸了吸鼻子,视线又在这一页流连了片刻,才翻开了下一页。

而后又是微微一顿。

这一页都是全家福,傅家的全家福。

老爷子、老太太、傅爸爸傅妈妈以及傅则奕。

所有人都在。

依旧是每年一张,时间也依旧是傅则奕生辰那日。

只有八张,再无后续。

她深深吸了口气,有些犹豫也有些不忍,缓缓翻至了下一页。

这一页都是些日常相片,裕园内的好些人都有出镜。

有珅伯,有秦姨,还有好些裕园的老辈园丁。

其中就属珅伯最搞怪,几乎每张有他的相片,他都要做些奇奇怪怪的表情和动作。

遇辞被逗笑了,一一看过去,而后在其中看见了一张傅则奕父母的双人照。

看背景两人应该是坐在住月阁下的小亭子里拍的。

背后是一片繁茂的花海,以及从花影间隐隐可见的揽月楼与住月阁。

傅则奕更像他妈妈,温暖和煦的长相,让人一眼就想亲近,但大体气质与轮廓像他爸爸,立挺周正,文墨但不乏独当一面的沉稳气。

两人一站一立,笑容都很温和。

傅则奕妈妈一身月白色旗袍,坐在石凳上,轻轻依偎在丈夫的身上,看起来幸福又美满。

气氛太过温馨,连带着遇辞都微微弯了弯唇,正欲翻至下页,动作却忽地顿了一下。

她看见了傅则奕妈妈头上的发簪。

因微微偏头依偎,一截簪头从脑后露出来。

青白玉,并蒂莲。

她倏地愣了一下。

遇辞走了有一会儿老太太都还坐在小书案前,瞧了眼已合上的相册,叹了声,从抽屉里拿出眼镜盒,戴上后,将相册拿过来,又从头翻看。

翻至那张傅则奕父母的双人照时停了下来,缓缓伸手抚了抚。

秦姨站在一旁,神色也染上了层不忍,“您怎么不和小辞说得更明白些呢?”

晃动的烛火,衬得周遭更是静谧。

方才遇辞大抵也是瞧见了这照片的,坐那愣怔了许久,最后相册都没看完,就走了。

秦姨也是送她出门时瞧见了她头上的簪子。

回来时还一脸震惊的想问问老太太的,但看老太太的神情,大抵也是知道了的。

闻言,老太太叹了声,目光依旧注视着手下的照片,“二十多年的祖孙情义,我还能不知道则奕在想什么么?”

说着,往前看了看,视线落在了傅则奕那张十八岁生辰留影上,“他呀,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小辞与云铮的婚事若是从文明章口中说出来,那就收回不了了。”

她今日看见小丫头头上的簪子时也是愣了一瞬的,紧跟着才反应过来。

既然无身份地位帮她阻止,那便用自己做那个理由。

秦姨闻言也顿了顿,“那您的意思是,则奕也无心想让小辞知道这个簪子事,只是——为了给她躲掉这份婚约?”

可话刚说完,秦姨就不解地皱起了眉头,“那日后若是二人没成婚,那不是就露馅儿了?”

老太太闻声轻轻弯了弯唇,将相册又往后翻了翻。

在看见一张傅则奕父亲与遇辞父亲一同站在南园的一棵晚樱下的合照时,她停下来多看了两眼。

是遇辞父亲来裕园埋女儿红那日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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